外师造化   中得心源

——山水画写生的完美诠释

唐立斌

（贵州凯里学院艺术学院   556000）

“写生”作为绘画常用语，来至于西方学院式教学体系，是指对着实际景物作画的一种形式，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传入中国。中国古代也有关于写生的记载，如：五代画家荆浩“隐居于太行山之洪谷……尝携笔写生数万本。”元代画家黄公望说他云游时“皮袋中置描笔在内，或于好景处，见树有怪异，便当摸写之。” 清代著名画家石涛有“收尽奇山峰打草稿” 的名言。这些记载说明古代画家注重在生活中观察，并收集素材。但是中国山水画写生与西方的风景画写生有着迥然不同的含义。风景画是画风景。而山水画则远不止是在画风景，是在画思絮，画性情，画学识修养，画一种完全人格化了的东西，而且以“写”的方式表述。归纳起来，叫做“外师造化，中得心源”。中国山水画是中国文人借山水遣兴的一种方式。这是中国文人的哲学观衍生出的一种艺术表述方式。

当我们走进大自然中写生，首先要充满激情，要热爱大自然，用心观察，善于发现大自然中的亮点。

有这样一句话：“我们的生活中缺少的不是美，而是发现。”只要我们善于观察，生活处处是美景。以上说的“亮点”就是指能引起人们产生无限联想、激发创作欲望的景中精华，它也许是一条蜿蜒的小路，或者是几间民房、一湾小溪，亦或是江里或江边的几艘渔舟，也可能是某处山体的陡峭，险峻吸引了我们的眼球，等等。作为我们画画人就应当有敏锐的观察力，当我们发现后，还不要急于下笔，李可染大师对写生有句名言叫：“静观久坐皆自得”，意思是面对大自然，要用心观察、联想，细心体会，作一番构思，精心地把周围的有用因素与主景进行有机结合和组织，使之达到物理和画理的完美统一。这个思索的过程其实也是组织，取舍，经营的过程。往往能激发我们创作欲望的亮点，一般来说都是一幅画的中心景点，我们在画的时候，不一定首先画他，可以从陪衬他的周围景物画起，陪衬景处理得当，更能突显主景的亮丽，使意境得到升华。人们常说“江山如画”，这个“如画”就是一种比喻罢了，真正的意思是江山不如画，画是画家对自然景观的优化组合，提炼取舍，苦心经营而产生的艺术品。

山水画写生要用中国画的思维方式进行，最重要一点是进行透视转换、景为我用。

何为中国画思维方式？一句话就是要遵循传统中国画的表现形式，它讲究笔情墨趣，是一种程式和符号化的艺术，讲求理性的画面处理和构图，善于取舍和提炼，大胆运用散点透视，画面中的人文景观如亭台楼阁，桥梁建筑，舟楫木划等等用的基本都是平视或者俯视的处理方式，很少有用仰视来表现，同一幅画面山下房屋如此，山顶房屋还是如此。由于中国画有如此特点，我们面对大自然写生，就必须得遵循这些原则，曾经有人尝试过改变这些规则，创造所谓的新中国画，结果都有一点非驴非马的感觉，我赞同李拙先生的观点：“中国画只有发展和出新而没有创新。”

透视转换是山水画写生最难办的事，要把高大建筑画成平视或俯视效果，必须得改变焦点透视的观察方法，山水画写生所画出来的不一定完全是看到的，看到的不一定完全照画，比如我们站在一栋房屋前画这栋房屋，由于自身高度和视域的局限，我们看到的只能是一面或两面墙，以及上面沿着消失线向下倾斜的檐口，照实画下来，也就是两堵墙和向下倾斜的檐口罢了，传统中国画不允许这样画。山水画写生和其他画种写生在对象上有很大的区别，比如静物写生、花鸟写生、人物写生，这些对象都可以在我们的视域之内，而大自然中的山石，树木，屋宇，舟桥，一般都远远大于我们的视域，因此写生时应该是用“以大观小”的方式，即把我们想象得非常高大或在空中游走观察，把这样所看到的画出来，这样的画面就不会只是两堵墙和向下倾斜的屋檐，就会有墙和房屋的顶，就会是一个立体的物象，画出来的物象就是平视或俯视的效果。这就是看着焦点实景而画出散点透视画面的方法，也即是常说的透视转换，把这样的物象放在山水画里才符合中国山水画的理法。由于观察加想象地画，改变了直接站在地上观察物象得到的结果，自然这个物象相对来说就是变形了的，和我们实际看到的是不一样的。很多人看我的写生画都说是站在山顶上画的，其实不然，主要是运用了透视转换和物象变形方法。

中国画是以线造型的艺术，在写生中要注重线的运用和把握。

中国画讲究笔墨，而笔墨的关键是“线”的运用，以线为造型基础是中国画的表现形式和特征，“线”在中国画中可谓是画之骨、画之魂。中国画经过历代画家不懈的追求和探索，留下了许多经典之作，纵观这些绘画作品，“线”这个独立的艺术元素始终贯穿其中，一条线不仅是物象的轮廓，同时还包括物体结构。借助简练的，有情感的线来塑造物体形象，这是中国画特有的表现形式。 

中国画的造型线主要有轮廓线和结构线等。轮廓线是界定物象与物象之间的分界线，用抑扬顿挫的笔法表现物体轮廓，既能体现物体内部的结构又能表现层次变化。大自然中任何一个非平面的物体轮廓内都会有许多层次和转折，尤其是山石的构成，因这些层次和转折所产生的起伏变化就是结构，把这些转折起伏用线表现出来就是结构线。围绕这些线的外沿，按中国山水画表现体积和质感的皴法来加以丰富，这样就能得到丰富的笔墨，当然自然景物有时没有那么明显的起伏转折，这就得要进行理性分析，借助传统的表现技法加以处理。有人常说“写生时想到传统，创作时想到写生”，个人非常赞同这个观点。因此学习传统，同时经常到生活中去写生，是学习山水画的重要途径，是一门必修课。

山形步步移、边走边画和人在画中游。

中国画写生与西画写生是有着很大区别的，西画写生讲究三固定，即画者位置、观察角度固定，时间固定，光源固定，它用的是隔着玻璃或用取景框看景，中国画由于用了散点透视的原理，可以走一路画一路，“景中观景”、“人在画中游”，写生时不仅把正面的画下来，还可以把身后的也画入画内，同时还可以把现在看不见，走一段才看到的画到一幅画里面。但有一点，所画的主次、虚实以及层次结构等的处理要符合山水画的理法，也即是结合得体和巧妙。比如我们隔一段距离画几间农舍，由于屋前有竹林或树木遮挡，暂时看不到农舍的下部分，即门、窗以及农舍前的农具、畜、禽等，我们可以把这些树木、竹林以及看到的农舍上部结构先画出来，留有余地，完后再走近农舍，把刚才看不到的东西将其画上。沿江写生或游历山川写生亦是如此，先画目前看到的，完后往前游走，再把新看到的接着画入画面，这样就会得到沿江写生的长卷和游山写生得到的山峦层叠的立轴。试想：长江万里，浩浩荡荡，沿江两岸美景数不胜数，我们站在什么位置能看到万里长江？回答是否定的，肯定就得走一段画一段。 “清明上河图”、“长江万里图”的表现方法用的就是边走边画、人在画中游的原理创作出来的。

综上所述，中国山水画写生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对景创作活动，写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，写生本身是一门艺术，要达到得心应手需要长期练习，写生是为创作服务的，创作不止写生亦不止。有心于山水画者，当长期在大自然中体悟，并与之对话，成为朋友，以真心观察真境，最后自然能识真境。自然里有真境，丹青里也有真境。以真情表现自然真境，就是丹青真境。古人讲：“厚积而薄发”，写生对于画家而言更是一个重要的形象厚积过程，通过写生对物象的感受变得敏锐，把各种形象因素储存胸中，胸中有丘壑，人随景变，景随人移，物我两忘，下笔自生万象。